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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是皇太極心尖上的寵妃,出門在外自然要體面。海蘭珠見寶清準備了那麽多東西,光是衣裳就帶了七八套,她也只是笑笑,由著她去。

寶清一面收拾,一面高高興興地念叨著去年的熱鬧,笑道:“奴婢還記得那只大肥兔呢,那片楓樹林不知還在不在,可草原上要養活樹不容易。”

海蘭珠的記憶頓時都跑到眼前,想起皇太極當時把她摁在樹幹上,心口便是一陣熱,不自覺的臉都紅了。

沒想到曾經害怕仿徨的事,到如今都變成了珍貴的回憶,她也很想去看看那片林子是不是還在。

然而草原少雨地薄,上沒有雨露滋潤,下無法紮根,樹木鮮少能存活繁盛,時隔一年,當初的那片楓樹林,果然已經不見了。

大部隊到達圍場後,海蘭珠站在帳篷外遙望,心中很是可惜。

彼時皇太極剛好走來,見海蘭珠這般神情,順著她看的方向看過去,一年前的記憶回到眼前,想起了海蘭珠曾誤闖入楓樹林。

他當時為什麽要把海蘭珠摁在樹幹上?是不服氣自己被她撞見和紮魯特氏雲雨,才故意要欺負她嗎?

皇太極一笑,但是當時海蘭珠的回答他話,他記得很清楚,每個字都記得。所以,海蘭珠留下來,成為了自己的女人,沒有任何人強迫,是她心甘情願,是自己值得她依靠。

海蘭珠收回目光,轉身見皇太極在這裏,他沖著原先楓樹林的方向努了努嘴,笑意深深,海蘭珠頓時臉紅,著急地鉆進帳子裏去了。

這日夜裏,圍場裏燃起篝火,皇太極特地命科爾沁送來馬奶酒,家鄉的味道,把大玉兒和齊齊格都饞壞了,兩個人悄摸摸你一杯我一杯的,很快就上了頭。

哲哲發現阻攔,已是來不及,齊齊格尚好,玉兒已經在傻笑,被她命人塞回帳子裏。

見玉兒酣醉,海蘭珠無心留在宴席上,便來帳子裏照顧妹妹,大玉兒美滋滋地窩在姐姐懷裏,醉醺醺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,漸漸地就睡著了。

“乖極了。”海蘭珠對蘇麻喇笑道,“像小時候似的。”

蘇麻喇說:“格格最近特別高興,好久沒見她這樣了,大格格,那會兒格格不搭理您的時候,我真是急死了,我以為你們再也不能好了。”

海蘭珠說:“怎麽會呢,就算等一輩子,我也會等下去,玉兒是我的妹妹啊。”

照顧好了妹妹,海蘭珠不願再回席上,正好阿圖阿哲們都被送回來睡覺,她便幫著照顧幾個孩子,把她們帶回了自己的帳子。

夜色漸深,晚宴散了,圍場裏漸漸安靜,海蘭珠打算早些洗漱入睡。

她叫寶清,可門外沒人應,卻見皇太極挑起簾子,出現在帳子門前,朝她勾勾手指說:“出來。”

海蘭珠楞了楞,回眸看向三個熟睡的孩子,皇太極又朝她招手,她只能跟出門。

寶清就在門外,笑瞇瞇地捧著風衣,給海蘭珠裹上後說:“主子放心,奴婢會照顧好小格格們。”

海蘭珠懵懵的,可皇太極拉著她的手,就這麽往前走了。

夜裏黑漆漆的,海蘭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皇太極帶去什麽地方,七八個人掌著燈籠帶路,等她意識到,已經離開營地有一段距離,但這個方向,似乎是……

停下腳步的地方,支著沒有頂的帳篷,皇太極帶著海蘭珠繞進來,裏頭竟然擺著營地大帳裏才有的臥榻。

臥榻上鋪著厚厚的獸皮,還有被子,一看就是用來躺的。海蘭珠的心砰砰直跳,可皇太極竟然真的拉著她躺下了。

“大汗……”

“噓。”皇太極比了個噓聲,拍擊了兩下巴掌,帳篷外的燈火立時熄滅,更有腳步聲漸漸遠去,方才那些跟隨而來的侍衛,此刻便不知正站在哪裏。

周遭一片漆黑,海蘭珠甚至看不清皇太極的臉,等她的眼睛漸漸適應這裏,滿天的繁星就出現在了眼前。

絢爛的星空,如夢如幻,星河璀璨,仿佛能將人的心點亮,身邊依靠著深愛的人,縱然楓樹林不在,也沒有遺憾了。

“大汗,你看北極星。”靜默許久,海蘭珠指著北方最耀眼的明星,“小時候阿瑪說,若是在草原上迷路了,夜裏看著她就能找到方向。”

皇太極說:“原來你知道,還以為你不知道,看今夜沒有月色,想帶你來看星空。”

海蘭珠軟綿綿地說:“我只是不認識漢字,這些我當然都知道。”

皇太極摟著她:“這裏的楓樹林,沒有枯萎,是被栽種到其他地方去了。”

聽見這話,海蘭珠心中頓時安慰不已:“真的嗎?”

皇太極頷首:“你想去看,我們過幾天就去。”

海蘭珠滿心歡喜:“他們還活著就好,我不惦記看。”

皇太極道:“樹木或有枯萎的那一天,可你看這北極星,永遠都會掛在天上,往後咱們每年,都來這裏來看星星可好?”

“只要在你身邊,楓樹林也罷,星空也好,都無所謂。”海蘭珠柔情似水,“只要在你身邊,什麽都好。”

皇太極嗔笑:“你是知道我無法兌現承諾,才給我臺階下?”

那是自然的,皇太極那麽忙,怎麽可能每年這個時候都有時間來看星星。

以前玉兒說過,大汗一年沒幾天在家,可她跟了皇太極,足足一整年,幾乎都在一起,難道是她的運氣,比玉兒好?

“啊……”海蘭珠出神的一瞬,滾燙的手掌心,不知幾時探-入了她的衣擺,不盈一握的腰-肢被輕輕撫-摸,她害怕地縮緊身體,“不要,大汗,不要,這裏連屋頂都沒有,我……”

皇太極怎容她求饒,翻身伏在她身上,親口勿嬌-嫩的雙-唇,問:“不要什麽?”

海蘭珠像受驚的小兔,一顫一顫,語無倫次地說:“不要在這裏。”

可皇太極卻一下扯開了她裙下的褻-褲,海蘭珠失聲驚叫,一想到侍衛們就在不遠處,嚇得她又死死捂住嘴。

她沒得逃了,深秋的草原,夜裏極冷,她的肌-膚一旦離開丈夫的呵護,就冷得她打激靈,雖然有獸皮裹身,雖然有帳篷擋風,可她從心裏溢出的羞恥,讓她怕極了,又歡喜極了。

盡興之後,她是被裹在獸皮裏,由皇太極抱著回到營地,到了大帳中,酥軟的人兒惹人憐愛,又勾起皇太極的愛意,直叫她如癡如醉。

那晚的事,幾乎沒什麽人知道,皇太極也是臨時起意,想安撫海蘭珠的失落,隔天一早,八旗子弟磨拳霍霍準備出獵,誰也不會在意,昨晚是誰睡在皇太極榻邊。

至於大玉兒,宿醉不醒,大部隊都出發了,她才剛懵懵地從榻上坐起來,揉著發漲的腦袋,急著要水喝。

海蘭珠來照顧妹妹,大玉兒問:“姐姐怎麽不去打獵?”

“我等你一起去。”海蘭珠說,“一會兒我們都走了,你肯定要生氣了。”

待大玉兒穿上騎馬裝來到圍場,男人們都跑了,只有女眷們在帳子下說話,她揮著馬鞭走來,神氣地對哲哲說:“姑姑,我去啦,姐姐說您答應的。”

“姑姑想要一條狐貍皮的圍脖,你給我打來。”哲哲心情不壞,叮囑道,“但要小心些,照顧你姐姐。”

大玉兒見齊齊格坐在一旁,鄙夷道:“你又不去,這麽不愛騎馬,你還是不是蒙古人了。”

齊齊格不理她,這麽多女眷在,她可不想和玉兒拌嘴,抱著東莪說:“孩子離不開我,你去吧,給我們東莪抓只小兔子來。”

第156 十四……貝勒

哲哲叮囑海蘭珠:“別跟著玉兒亂跑,小心傷了。”

海蘭珠含笑答應,大玉兒拉了姐姐的手,驕傲地說:“姑姑,我們可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,哪裏像有的人。”

她是沖齊齊格說的,但齊齊格哪能這麽容易就被挑唆。

姐妹倆一走,東莪就哭了,哲哲伸手道:“來,伯母抱抱,東莪乖……”

女眷們紛紛圍上來,誇讚東莪漂亮可愛,說齊齊格和這個孩子有緣分,七嘴八舌的很是熱鬧,那邊廂海蘭珠和大玉兒,已經騎馬走遠了。

察哈爾來的幾位,都在娜木鐘的身旁,她神情懨懨氣色極差,眼下莫說是和科爾沁的女人們爭什麽,能撐住力氣應付這些場面就很不容易,自然是保命保孩子更重要。

蘇泰福晉見她這麽辛苦,輕聲問:“既然身體不好,何必跟出來,這裏風餐露宿的。”

娜木鐘淡淡地說:“是哲哲帶我來,是怕我在家去她們屋子裏翻東西吧。”

蘇泰福晉苦笑:“那也不能夠,難道還沒個看門的人。”

娜木鐘並不想多說自己在宮中的境況,岔開話題道:“你們怎麽不去騎馬打獵?”

眾人互相看了眼,娜木鐘才想起來,過去跟著林丹巴圖爾,她們也從不喜歡打獵。而最後的幾年,日覆一日的打仗,哪裏還有閑情逸致。

人真是無情的很,這麽快,她就開始遺忘曾經的一切,興許再過幾年,能完全忘了自己曾經是林丹汗的女人。

可她不能忘了自己的尊貴和驕傲,她不要一輩子屈居人下,哪怕她不能夠,也要讓兒子做人上人。

看著哲哲身邊的熱鬧,聽著那些恭維的話,娜木鐘暗暗握緊了拳頭。

此時此刻,大部隊散在圍場中,八旗子弟們正各自追逐獵物。

這圍場裏的獵物,有些是自然在這裏,還有更多的則是事先放進來,據說元朝時的蒙古人,甚至把漢人作為獵物,捕殺取樂,十分暴虐。

海蘭珠聽得心驚肉跳:“真的嗎?”

大玉兒一本正經地點頭:“我頭一次聽說時,也嚇了一跳,將來我們大金入關,要對漢人好些。”

海蘭珠默默記下,也許未必有機會和皇太極談論這些,可萬一說起來了,她多少能懂。

她們很快就找到了皇太極,皇太極眸光促狹地打量海蘭珠,似乎在問,昨晚那樣盡興,她今天怎麽還有力氣騎馬,這無聲的暧-昧,海蘭珠果然是能感應到的,又害怕被玉兒察覺什麽,害羞得將臉漲得通紅。

大玉兒風風火火的,已經騎著馬往前沖了,皇太極回過神來,朗聲道:“玉兒你慢些。”

他命身邊的人跟上去,這邊帶著海蘭珠慢行,海蘭珠溫柔地說:“大汗,姑姑想要一條狐貍皮的圍脖。”

皇太極指著身後隨侍的馬匹,上面已經掛了一頭雪白的狐貍,他問海蘭珠:“你想要什麽?”

海蘭珠眼眉柔和:“只想出來跑一跑,沒什麽想要的。”

皇太極便道:“虧你還有力氣騎馬?”

美人眼波婉轉,柔弱地說:“大汗,大白天的……別欺負我。”

皇太極大笑,恨不能將海蘭珠摟在懷中,便用馬鞭在她的馬屁股上輕輕一揮,說:“再去看看哪裏還有狐貍,給你也做一條圍脖。”

兩人騎馬同行,海蘭珠雖不懂漢字沒念過書,可她從小在馬背上長大,騎馬的功夫是一等一的,能好好地跟在皇太極的身後,同行同止,完全不需要皇太極擔心。

下面的人得知皇太極要打狐貍,自然是把獵物朝著大汗趕去,沒多久皇太極又射中一頭狐貍,通體皮毛雪白無暇,拿來做圍脖再合適不過。

隔著老遠,大玉兒就看見了皇太極和姐姐成雙成對,心裏略略有些不適,可畢竟是她自己先跑開的,做人不能這麽小氣,不如像模像樣地打回什麽,也給自己爭臉。

她策馬追逐,滿場飛奔,無意中截下了豪格的獵物,豪格策馬趕來時,便看見大玉兒騎著馬俯身從地上拾起本該是他的獵物。

豪格心中暗暗罵,這娘們兒的馬上功夫還真不賴,到底是蒙古草原來的,原以為是養在深宮的嬌美人,原來還這樣有本事。

“去。”他朝自己的手下使眼色,惡毒地念著,“用吹針。”

他們仿若無事地經過大玉兒一行身邊,平日裏豪格與她就沒什麽往來,自然也不過是點頭示意不會互相打招呼。

玉兒正和隨侍清點她抓到了些什麽,問哪裏可以看見兔子,要抓活的回去給東莪玩,忽然座下的馬兒揚蹄嘶鳴,虧得玉兒抓緊韁繩,沒有被甩下來。

可是她的馬不聽使喚地撒腿飛奔,越跑越快,越跑越瘋狂,大玉兒漸漸支撐不住了。

圍場裏到處都是飛奔追逐的人,就算皇太極看見了,也只當時大玉兒自己在追逐獵物,只是責備了一句:“又瘋跑,她跑這麽快,不怕摔下來。”

海蘭珠目光緊緊地盯著妹妹,突然感覺不大正常,慌張地對皇太極說:“大汗,玉兒的馬是不是失控了?”

皇太極心頭一緊,仔細地再看一眼,立時策馬趕來。

豪格手下沖大玉兒的馬吹出的吹針,是豪格在戰場上慣用的招數,吹針沾有毒液,能讓馬匹興奮致死,騎兵對抗時十分管用,而是他行軍作戰的秘密,甚至連皇太極都不了解。

此刻一支銀針紮在馬屁股上,毒液漸漸浸透它的血液,跑得越快毒液侵襲的越快,雖然最終會精疲力竭倒下死去,可在那之前,不是人人都能撐住這一陣的狂奔。

如此劇烈的顛簸,大玉兒幾次被震離馬鞍,她意識到自己很危險,已經根本沒有辦法收韁繩。

危急關頭,一道白影從遠處趕來,今日八旗子弟,都穿著各自旗下的袍子,白影若非正白旗,便是鑲白旗,而來的人,正是多爾袞。

他剛才就停下來,遠遠望著大玉兒,突然就看見她的馬發狂,沒有任何猶豫,就沖了過來。

可玉兒的馬,跑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快,眼看著大玉兒被震得飛起來,他的心也懸在了半空。

“跳下來,你自己跳下來。”多爾袞大聲喊著,他們在戰場上,偶爾也會遭遇這樣的情況,有技巧地跳下來,要比被馬甩飛來得受傷小,但這對大玉兒而言,顯然太難了。

事實上,大玉兒根本沒聽見多爾袞在說什麽,除了馬蹄聲和呼嘯在耳邊的風聲,她什麽都聽不見,此刻唯一能保住性命的,就是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馬鞍上。

多爾袞的鞭子抽得呼呼作響,身下的馬兒飛速跟上了前面的馬,他脫開韁繩,脫開馬鐙,竟是慢慢地站在了馬鞍上。

這是用來表演才會用的騎術,多爾袞一輩子也沒做過幾次,但此刻已經顧不了那麽多,他猛地一下撲向玉兒,抱著她的身體縱身躍下。

瘋狂的馬兒飛奔而去,多爾袞抱著大玉兒在草地上翻滾了數丈遠,他始終將大玉兒擁在懷裏,玉兒直覺得天旋地轉,一切靜止時,她重重地壓在了多爾袞的身上。

兩個人都摔蒙了,直到後面的人追上來,大玉兒才艱難地爬起來,皇太極趕到,翻身下馬,將玉兒抱起。

“我不知道為什麽它突然就瘋了……”大玉兒害怕皇太極責備她,眼圈兒一紅就哭了。

皇太極抱著她,輕輕安撫背脊拍哄,又摸了摸她的身體,問有沒有那裏摔傷,那一邊,侍衛們已經將多爾袞攙扶起,多爾袞的腳踝扭傷了。

他粗重地喘息著,心亂如麻,皇太極會怎麽想,也許不是皇太極胡思亂想,而是他多爾袞自己心虛。

但皇太極此刻,並沒有責怪多爾袞的意思。他有自知之明,方才的情況下,他已經沒有能力去救下玉兒,多虧多爾袞年輕力壯身手敏捷,這情形,換做普通的侍衛,只怕也做不到。

“回去仔細看看,有沒有別處受傷,你的身體可是大金的軍隊的靈魂。”皇太極不吝言辭,對弟弟說,“千萬別瞞著,有傷就要治。”

大玉兒這才回過神,這都第幾次了,多爾袞總是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,上一次在山上被挾持,她就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,此刻皇太極在身邊豈不是更好,她朝多爾袞福身:“十四貝勒,多謝救命之恩。”

十四……貝勒?“

多爾袞的心頭一震,雖然他知道,玉兒喊自己多爾袞,是跟著皇太極和哲哲喊的,以兄嫂的身份稱呼丈夫的弟弟,可這麽多年來,他很珍惜玉兒喊他的每一聲多爾袞。

怎麽突然,就變成十四貝勒了?

“回去吧。”皇太極吩咐眾人,帶著玉兒要走。

“大汗……我沒事,不要提前回宮好不好?”大玉兒已經緩過神,擔心地說,“要是又因為我,大家都要恨我了。”

皇太極將她打橫抱起來,不顧多爾袞在這裏,便是寵溺而親昵地說:“回去再狠狠收拾你,凈瞎胡鬧。”

但轉身,便是目光如刃,看著飛奔遠去的馬匹,冷聲吩咐隨侍:“跟上去,把那匹馬找回來,就是死了也要拖回來。”

【註】:皇太極給海蘭珠宸妃的封號,和北極星沒有任何關系,看星星只是一場很偶然的小情調,如果那晚沒有星星,那就是看月亮了。大玉兒更不是看中宸字寓意什麽而高興,是自以為高興皇太極知她心意。北極星兩次出現,僅僅是為了烘托一種命中註定的氣氛,並沒有任何實際角色在為此糾結,同學們看仔細一些,要浪漫一些哈。

第157 我今年幾歲了?

皇太極帶著大玉兒遠去,多爾袞推開了侍衛的攙扶,一瘸一拐走到他的愛馬身邊,摸了摸他的脖子:“好夥計。”

“貝勒爺,還請您早些回大營,讓大夫為您療傷。”他的隨侍跟上來,很擔心他扭傷的腳踝。

“不礙事。”多爾袞翻身上馬,“還要去給東莪抓兔子。”

他現在不能回去,他和皇太極都需要冷靜,皇太極生性多疑,此時此刻一定在思考剛才發生的一切。

自然,歸根結底,是多爾袞自己心虛,倘若她救下的不是大玉兒而是海蘭珠,他根本不會考慮這麽多。

他再次回望那兩個人的背影,揮舞馬鞭,奔馳而去。

這邊廂,大玉兒窩在皇太極懷裏,仔細地回答皇太極問她的話,剛才她正在和隨侍清點獵物,幾乎是靜止的狀態,身下的馬突然發狂。

“我什麽都沒做。”大玉兒可憐兮兮地說,“我沒瘋跑。”

玉兒沒事,是最好的結果,可皇太極很明白,若非多爾袞及時出現,很難想象現在會發生什麽。

方才,皇太極策馬奔向玉兒的同時,多爾袞也趕來了,可多爾袞沒有絲毫猶豫,還是徑直沖上去救人。

換言之,多爾袞若是看見自己的,那麽就是連他都明白,皇太極現在已經沒辦法跑得那麽快,更不可能將人撲救下來。

也許,不僅僅是多爾袞,所有人都明白,他們的大汗老了。

“你別生氣。”大玉兒見皇太極一臉凝重,“是我錯了,我明天再也不騎馬,你別生我的氣。”

“身上疼嗎?”皇太極並沒有惱怒。

“屁股疼,疼得要裂開了。”大玉兒直言,又把自己羞得臉紅了。

“回去給你揉揉?”皇太極白她一眼,“活該。”

大玉兒見狀,便是笑了:“你不生氣了是嗎?”

皇太極神情凝重地說:“玉兒,方才若不是多爾袞,我怕是救不下你,我已經跑不了那麽快。”

大玉兒心裏一咯噔,忽然意識到了丈夫內心的沈重。

皇太極道:“玉兒,別讓自己受傷。”

“是……”

前方,海蘭珠騎馬趕來,停下後落地,跑到皇太極的馬下,擔心地問:“玉兒,你怎麽樣了?”

玉兒朝四周看了看,大部分人都分散在其他地方,而營地距離更遠,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並沒有太多人看見,她扭動了一下身體,要下馬,皇太極松開了。

“大汗繼續去打獵吧,我跟姐姐回去。”大玉兒說,“我沒事,真的沒事。”

皇太極微微蹙眉,見其他地方的人,還在各自追逐獵物,同樣認為沒必要掃眾人的興,便道:“你們小心些,回去再看看,有沒有受傷的地方。”

他留下自己的隨侍,讓他們護送二位福晉回營地,而後策馬奔入獵場。

原本只是來松松筋骨,並沒打算和其他八旗子弟爭奪獵物,但這一刻,皇太極突然殺紅了眼。

他箭無虛發,奔竄的獵物紛紛倒地,很快用完了隨身的箭矢,侍衛們送上箭矢,便繼續與兄弟子侄相逐,圍場中塵土飛揚,熱血沸騰。

大玉兒和海蘭珠繞過哲哲她們休息的大帳,回到營中,海蘭珠要檢查她的身體,大玉兒捂著屁股不讓看,海蘭珠生氣地說:“要不我去告訴姑姑,讓姑姑來給你看看?”

“姐姐,輕點……”大玉兒嗷嗷叫著,海蘭珠在她身上摸了又摸,確定沒有骨頭受損,可白嫩嫩的屁-股上已經青了一大片,看著又好笑又心疼,她輕輕拍了一巴掌,“你怎麽就不消停呢。”

大玉兒吃痛,卷在被子裏,只露出一個腦袋:“姐姐,你說我總是能逢兇化吉,我是不是特別厲害。”

海蘭珠坐在一旁為她整理脫下來的衣裳,笑道:“你是天降的貴人啊,布木布泰。”

布木布泰在蒙語中,是天將貴人的意思,而海蘭珠則是美麗的瑰寶,姐妹倆都得到了長輩最美好的祝福。

大玉兒看著姐姐的側臉,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女人,她若是個男人,一定也會動心。

皇太極曾對她坦言,就是因為海蘭珠美麗才會多看幾眼,看著看著就看到心裏去了。

她收回目光,趴在枕頭上,不甘心。

門外有腳步聲傳來,哲哲果然還是得到了消息,帶著齊齊格一道趕來。她擔心地詢問玉兒有沒有摔傷,親眼看了才安心,既心疼又生氣。

齊齊格爬到榻上說:“姑姑,我幫您教訓她。”便是一巴掌拍在大玉兒的屁股上,疼得她哇哇亂叫,撲騰起來要打齊齊格。

“還鬧?”哲哲嗔道,“那麽多人在外頭,你也不嫌丟臉。”

大玉兒立刻老實,把海蘭珠逗笑了,齊齊格也笑,哲哲亦是忍俊不禁,手指戳著玉兒的腦袋,又愛又恨:“你幾時消停了,太陽打西邊出來了,後面幾天沒得玩,也是活該。”

不久,哲哲便離去,齊齊格和海蘭珠陪著玉兒,齊齊格這才知道是多爾袞救了大玉兒,似乎還崴傷了腳,她立刻坐不住,跑出去要找多爾袞。

看著齊齊格跑出去的身影,大玉兒拉拉海蘭珠的衣袖,姐妹倆湊近了些,她輕聲道:“姐姐,多爾袞救我好幾次了,齊齊格會多想嗎?”

海蘭珠楞了楞,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麽:“會嗎?那怎麽辦才好?”
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”大玉兒蠕動嘴唇,她有些話,一直沒敢對任何人說,本也想好絕口不提,可真的誰也不說,好像就在心裏團成了結,越纏越緊。

“姐姐,你知道嗎?”大玉兒的心咚咚直跳,“多爾袞她喊我的名字。”

海蘭珠皺眉: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大玉兒道:“他怎麽能喊我的名字呢,我是他的嫂子啊。”

海蘭珠捂住了妹妹的嘴,走到門前看了看,回來輕聲對玉兒說:“這話,別再對任何人講,哪怕將來發生什麽了不得的事,也別說。玉兒,你聽姐姐的話,好不好?”

大玉兒連連點頭:“我也這麽覺得,可是今天又出這種事,說實話,我一點都不希望是他救我,哪怕隨便來個侍衛,也比他強。”

海蘭珠安撫妹妹:“別胡思亂想,或許只是巧合,而我記得姑姑說過,我們怎麽對待多爾袞,就是大汗怎麽對待他,所以咱們還是和從前一樣的,客客氣氣就是了。”

這一邊,哲哲回來,繼續陪伴其他女眷,老遠見多爾袞策馬歸來,齊齊格則奔去找他。多爾袞走路有些不便,像是摔傷了腳,而哲哲已經知道,是多爾袞救了大玉兒。

哲哲心中本就有隱憂,一而再地發生這樣的巧合,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不去想。

多爾袞若當真的對大玉兒有情,一旦被皇太極察覺,對於玉兒來說絕不是好事;可若皇太極不知道,或是知道了也隱忍不發,那麽對於多爾袞來說,玉兒就是他的軟肋。

英雄難過美人關,哲哲這輩子,見得太多了。

她默默按下不安的心情,任何事都有兩面,不必過於擔憂。

當所有人都歸來,清點獵物,果然是皇太極打獵最多,他殺紅了眼是其一,其二旁人見大汗下場來捕獵,自然不敢再爭。

皇太極將獵物分賞給眾人,也為哲哲得了雪白的狐貍皮毛,今晚又將是篝火晚宴,明日則是賽馬。

他朗聲道:“明日賽馬得了頭名的,麾下加三成軍餉,能不能給你們的將士奪得賞賜,各憑本事吧。”

男人們吼聲震天,皇太極總算露出笑容,哲哲來請他回去休息一下,好準備夜裏的晚宴。

皇太極丟開馬鞭,負手離開,路上問:“玉兒沒事吧?”

“還好,一些皮肉傷,她可精神了。”哲哲說,“她福大命大,大概連老天爺都寵著她。”

皇太極嗔道:“我就知道她不會消停,這樣也好,我們反而松口氣了。”

哲哲笑道:“這話可別叫她聽了,她回頭還得意起來。”

夫妻倆說說笑笑,回到大帳,哲哲難得親手來伺候丈夫脫衣洗漱,她為皇太極脫下馬靴襪筒時,不禁心頭一緊,皇太極的腳底,磨出了一個血泡。

“大汗……”

“挑了吧。”皇太極仰面躺著,不以為然,“我一年在家待著,今天這樣算是不錯了。哲哲啊,我今年幾歲了?”

第158 玉兒,能不能為了我忍下?

四十三歲。

哲哲跪坐在地毯上,看著丈夫長了厚厚一層繭的腳底上磨出新的血泡,她把心沈下去:“大汗,我今年,三十七歲了。”

皇太極坐起來,微微一笑,把哲哲拉到身邊,捧著她的手輕輕摩挲,仿佛有些不可思議:“你已經三十七歲?”

“老了,變醜了是不是?”哲哲溫柔地笑著,“倘若我在你眼裏,還有幾分青春,那麽大汗也要相信,在我眼裏,您也依然是從前那樣威武霸氣,一點沒變。”

“哄人的話,你也學會了?”皇太極一笑,摟過哲哲道,“歲月不饒人,我一生戎馬,身上無數的傷,到了這個年紀,自然都顯出來了。不過啊,今天跟著他們跑一跑,雖然有些累,我發現自己還能行,不過是這一年在家待久了,心裏沒底。”

“那是自然的,便是換了他們,在家待一年心裏也沒底。”哲哲說,“不然為什麽三軍不打仗,也要沒日沒夜的練兵呢,這個道理,您自己就懂不是嗎?”

皇太極道:“我想著,等多爾袞和多鐸把朝鮮打下來,就要再次對明朝發動戰爭,己巳之變是我心頭一憾,五十歲之前,一定要拿下明朝。我要巍巍然站在紫禁城的太和殿上,成為真正的天下之主。”

“玉兒天天盼著去紫禁城。”哲哲笑道,“好像那裏已經是她的家。”

皇太極聽著心裏喜歡,嗔笑:“她就愛搗蛋。”

但帳子裏,忽然靜下了,氣氛凝重,皇太極沒再說話,哲哲察言觀色,一時也不敢開口。

許久,皇太極才道:“哲哲,替我看著多爾袞,別再讓他接近玉兒。”

哲哲心頭一緊,但不願讓皇太極知道她早有察覺,反問:“大汗的意思是?”

皇太極臉上,糾結著覆雜的情緒:“我不樂意見他一次次地接近玉兒觸碰玉兒,看見了就煩。”

他怒而起身,一腳踩下去,腳底的血泡生疼,心裏的怒意越發被勾起,浮躁地扯掉了外套。

哲哲趕緊來幫他收拾,讓他坐下,將銀針在火上烤一烤,小心地挑破了血泡,皇太極的聲音懸在她的頭頂:“哲哲,替我看住他。”

雖然,皇太極這一句話,很明確地是指多爾袞,可哲哲卻不敢肯定,也不敢問,究竟是“他”還是“她”。

她只是答應了,而後小心翼翼地說:“玉兒的心思,大汗是知道的,多爾袞到底怎麽了我不清楚,可是大汗,別嚇著玉兒,她懂什麽呢。”

皇太極頷首:“自然不會嚇著玉兒,怎麽舍得。”

哲哲松了口氣,她先頭還在盤算,將來是否能有機會利用多爾袞,皇太極一下子就掐滅了她的念頭。

罷了,這樣的事,能避開就是最好的結果,她還胡思亂想什麽呢。

夜色降臨,圍場裏燃起篝火,今日晚宴的主菜都是大家打來的獵物,皇太極尚未入席,肉在架上烤的香氣,就隨風而來。

哲哲為他在鞋底墊上了厚軟的鞋墊,皇太極走路不再有不適,且休息之後恢覆了力氣,心情也跟著好些。

見海蘭珠扶著大玉兒走來,摔壞屁股的人,一臉興奮地要去吃烤肉,他眉頭一展,欣然問:“你想不想自己去烤?”

“大汗,這如何使得。”哲哲阻攔。

“讓她去玩吧。”皇太極卻寵溺地說,“這半年多,她夠乖的了。”

大玉兒興沖沖地問:“我烤的,你吃嗎?”

哲哲一臉嚴肅:“你在和誰說話,這樣沒規矩。”

海蘭珠在一旁笑盈盈地說:“我也去,好些年沒親手烤過肉,一會兒考好了,請大汗和姑姑品嘗。”

她們興沖沖地走開,皇太極帶著哲哲入席,才坐定,尼滿便送來酒壺杯盞。

他面上不動聲色,背過所有人,只對皇太極道:“大汗,玉福晉那匹馬力竭而亡,似乎是中了什麽毒。”

皇太極濃眉一抽,仿若無事地舉杯:“去查。”

雖然他心中已凝聚了肅殺之氣,可今晚的夜宴很熱鬧,分享獵物的滿足和喜悅下,皇太極說了不必拘泥規矩,男男女女們便是圍著篝火載歌載舞,異常熱鬧。

皇太極在上首,偶爾與幾位貝勒大臣說說話,目光所及之處,並不見多爾袞,酒過三巡才見齊齊格來,端莊穩重地向皇太極告罪:“多爾袞的腳傷了,我讓他好好休息,今晚不能來與大汗作陪。”

皇太極問:“要不要緊,大夫瞧了嗎?”

齊齊格笑道:“沒有大礙,只是不敢讓他有損傷,所以謹慎些才好,明日大概就能賽馬去了,請大汗放心。”

皇太極吩咐:“告訴他,賽馬也不必了,安心養著。”

“是。”齊齊格正要走,大玉兒和海蘭珠帶著蘇麻喇和寶清回來了。

蘇麻喇她們捧著主子們親自烤的肉,大玉兒端了一盤塞到齊齊格手裏:“你們拿回去吃吧。”

齊齊格嗔道:“胡來,大汗還沒動過呢。”

她轉身,將烤肉呈送在皇太極面前,請大汗先品嘗,而後規規矩矩地退下了。

“一會兒再送去吧。”海蘭珠輕聲對玉兒說,“我和你一道去。”

大玉兒心裏踏實了,和姐姐一道上前,問皇太極:“大汗嘗嘗,看看哪一種好吃。”

哲哲笑問:“你們倆分開烤了?”

皇太極不以為然地拿起筷子,將一盤肉中,兩種不同色面的烤肉都嘗了嘗,其實烤肉入口,他就分出什麽是玉兒烤的,什麽是海蘭珠在的手藝,他指向玉兒烤的那一邊:“這個好吃。”

大玉兒驚訝地問:“大汗,真的這個好吃?”

皇太極頷首:“我喜歡這邊的。”

大玉兒得意洋洋地看著海蘭珠,海蘭珠一臉溫柔地笑:“是啊,是啊,你贏了。”

哲哲道:“你們坐下吧,孩子們找不見你們都著急了。”又將阿黛喚來,“給十四貝勒送些烤肉去,他受傷了不宜飲酒,讓他們燉一鍋肉湯送去。”

海蘭珠見姑姑這麽說,便輕聲對玉兒道:“咱們就別去了,有什麽事,回宮再說。”

圍場裏的熱鬧,到半夜才散去,皇太極回到大帳,尼滿就來稟告,說那件事有了下文。

皇太極想了想,披上外衣走出大帳,一路往大玉兒的帳篷來。

彼時蘇麻喇在給大玉兒擦藥,她正光著屁-股,皇太極赫然闖進來,嚇得她趕緊卷進被子裏,可皇太極這會兒沒心思哄她,命蘇麻喇為她穿戴整齊,不久後,尼滿就帶人來了。

根據皇太極派去跟著玉兒的隨侍,回憶當時的情況,玉福晉的馬發狂時,大阿哥的人馬正好經過,但離得有些距離,且沒有任何異常,沒有人能證明,大阿哥或是他的手下,對玉福晉做過什麽。

但此刻,在竭力而亡的馬身上,找到數根銀針,銀針上殘存毒液,紮在個頭小些羊身上,立刻癲狂抽搐而死。

馬身龐大,或許一時不得斃命,但狂奔時血液奔騰,毒效迅猛,若非多爾袞出手相救,大玉兒可能在馬力竭之前就先被甩下來。

“誰要殺我?”那些人退下了,大玉兒也終於意識到,她的生命不僅僅是在馬背上有危險。

“要殺你我的人,何其多?”皇太極冷然道,“我叮囑你的話,並非玩笑。不僅是你,還有哲哲,還有海蘭珠,還有我們的孩子。”

大玉兒背脊發冷,驚恐地看著自己的丈夫,但漸漸的,她沈靜下來:“是,我明白了。”

皇太極道:“時時刻刻提心吊膽,會活得很累,你不用太逼著自己,但必須多長一個心眼。你若有不懂,做不來的,你就看齊齊格。”

“齊齊格?”大玉兒問。

“不知多爾袞是否珍惜,他有個這麽了不起的女人。”皇太極道,“自然,不是說你不好,玉兒你想,你和齊齊格不一樣,齊齊格在家中獨當一面,多爾袞所有的事都要她來操心,她眼睛裏看見的,她心裏算計的,恐怕你不及她一分。所以,往後在這樣的場合下,你該如何保護自己,齊齊格怎麽做,你跟著她做就是了。”

“是,我記下了。”

“別太害怕。”皇太極抱過她,“突然跑來對你說這些,怕是嚇著你了,可玉兒,我是不願你受傷。”

“怪不得齊齊格說她現在不愛騎馬,出來玩也不去打獵。”大玉兒念叨著,“她不會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地方。”

“慢慢去領悟吧。”皇太極說,“縱然很殘忍,可人生裏會失去越來越多的樂趣,這是必然的結果。你看孩子們,你很努力地為她們守護童年的歡喜,不正是知道她們終有一天會失去這一切嗎?”

“我知道……”大玉兒的心很沈重,也很溫暖,“大汗,這次,會是誰呢?”

皇太極的心,緊緊地揪起來:“可能,是豪格。”

大玉兒茫然地擡起頭:“大阿哥?為什麽?”

皇太極道:“玉兒,我不能拿豪格怎麽樣,他對你只是隨性的一次暴虐行徑,但對於大金,他是不能損失的一員悍將。玉兒,能不能為了我,為了大金,忍下這一次的委屈?”

大玉兒怔怔的,悶了許久:“大汗,千萬別讓他傷害姐姐。”

第159 我們的兒子

他們說好了,不告訴海蘭珠,就當是馬兒瘋了一回,若不然海蘭珠該時時刻刻擔心大玉兒要受傷害,若不然再見到豪格,她會害怕。

“你也會怕,你當然也害怕。”皇太極溫和地說,“也許我本不該告訴你,可現下你才是唯一有資格放過豪格的人,我必須問你。況且你已經受到傷害,更該知道是誰在對付你。”

“是,我寧願知道。”大玉兒用力點頭,但眼中的恐懼已漸漸散去,“其實一年也難得見他一兩回,往後我小心些就是。至於宮裏,若是叫他把手伸進來,那就是我自己沒本事了。”

皇太極道:“雖然尚在核實是不是豪格,可八九不離十,我也不願袒護他,他的性情我最了解。他未必真想殺你,一時看你不順眼,做出這樣暴虐行徑來取樂,這幾年他打仗,越發得狠毒,做人也越來越不像樣。”

“沒把自己的兒子教好,也是大汗的不是吧?”大玉兒揚著臉,不願皇太極心有愧疚,故意說,“大汗要怎麽哄我?”

皇太極楞了楞,一時眼中有了笑意,往她腰上掐了一把:“那將來,你好好把我們的兒子教好?”

大玉兒的心突突直跳,他在說什麽?

皇太極卻猜中她的心思,正經道:“將來我們若有兒子,要好好的教。我怎麽會不喜歡我們的兒子,我怎麽會不期待我們有兒子?我從前只是看不慣你什麽都為了科爾沁,一回回地瞎折騰自己。”

大玉兒眼圈兒泛紅,就是這個人啊,會讓她失落失意,會讓她的心隱隱作痛。但也只有這個人,一句話,就能哄她開心,就能讓她覺得,一切都是有指望的。

是她沒出息吧,這輩子,偏要溺死在對他的情意裏嗎?

“那我們今晚生兒子嗎?”大玉兒豁出去了問。

皇太極失笑,在她屁-股上揉了一把,疼得玉兒哇哇叫,男人促狹地問:“都這樣了,怎麽碰你?”

大玉兒在他身上蹭來蹭去,想要撩-撥他的欲-火,又不敢真的動手,不甘心地小聲哼哼著,皇太極便抱起她問:“你忍得住嗎?”

“不行不行……”大玉兒疼得直哆嗦,“今晚、今晚饒了我。”

要說大玉兒的傷,不是摔下時造成的,她完全被多爾袞護在懷中,連一根毫毛都沒損傷,那是硬生生在馬鞍上震出來。雖然皇太極很小心了,可她還是疼,只能耳鬢廝磨地親昵一番,老老實實的。

夜漸深,多爾袞的帳子裏,婢女們來為貝勒爺燙腳,齊齊格只讓他燙沒受傷的腳,崴傷的腳這兩天要冷敷才行,多爾袞笑道:“這你也懂?”

齊齊格沒好臉色:“我的男人沒事就傷了這裏那裏,我不懂的話,要活活嚇死自己嗎?”

多爾袞一時不敢吭聲,待婢女們退下,齊齊格脫了衣裳,坐在一旁梳頭,多爾袞走來拿過梳子,齊齊格也沒反抗,由著他小心翼翼地理順青絲。

“你的頭發真好。”多爾袞道,“我記得額娘也有一頭烏黑豐厚的長發。”

齊齊格道:“你別不高興,我說的是實話,其實我都快不記得額娘的模樣了。真的,我當然還記得額娘疼我待我好,可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,我已經不記得她長什麽樣。”

多爾袞道:“我明白。”

齊齊格擡頭看他,他臉上有幾道傷痕,該是滾落時擦破的,看多了丈夫身上各種猙獰的疤痕,甚至連她都不在乎這一點點蹭破皮,可她擔心啊,擔心多爾袞今天英勇地救了大玉兒,回過頭卻讓多疑的皇太極誤會他的好心。

“為什麽偏偏是你。”齊齊格道,“真是怕什麽來什麽,你哪怕救了海蘭珠,都比大玉兒強。”

多爾袞的心,緊張地繃起來,好在齊齊格的意思,只是在乎上次的傳言,擔心皇太極多疑,許是太了解大玉兒對皇太極的情意,根本想不到她會和多爾袞有什麽事。

“更何況……我怎麽舍得你受傷。”齊齊格很委屈,“你做這些事的時候,能不能想想我,你去救別人的時候,能不能想想我?”

“齊齊格,別生氣了。”多爾袞抱著她道,“我不會有事,你放心。”

“腳踝都腫成饅頭了,你還說沒事?”齊齊格哽咽,“憑什麽我就要天天提心吊膽,憑什麽我就不能過一天舒心安逸的日子?”

多爾袞不知該說什麽,手足無措地哄著她,所幸東莪醒了,咿咿呀呀地找人,齊齊格立時來到孩子身邊,小丫頭一見額娘就笑了。

多爾袞跟過來:“她認得你了。”

齊齊格沒好氣地白他一眼,抱著東莪背過身去,多爾袞站在身後逗著女兒:“東莪啊,快些長大,替阿瑪好好照顧額娘。”

齊齊格拍哄著孩子,心裏卻疼得更厲害,她寧願多爾袞騙她這孩子是撿來的,她覺得那樣,她一定會更愛東莪。

可多爾袞寧願讓她傷心,也要承認這孩子是他的,齊齊格才會不斷地想,道那個女人,真的很美很美,很讓他喜歡?

翌日,萬裏無雲的大晴天,明晃晃的秋日下,竟連一絲風都沒有,這樣的日子賽馬再合適不過,皇太極親自策馬奔去目的地插上旗幟,而後歸來審閱等待比賽的各家子弟。

目光掠過豪格,心頭便是一陣覆雜的心情,他該說豪格涵養深城府深,還是沒腦子缺心眼?昨天出了那樣的事,他今天嘻嘻哈哈,仿佛跟他毫無關系。

“最後一名的,罰俸一個月。”皇太極朗聲道,“老規矩,留下打掃圍場,去年是誰來著?”

眾人嚷嚷起來,皇太極回到上首,士兵們擂鼓,轟隆隆中,皇太極敲響鑼鼓,一聲炸裂後,頓時群馬奔騰。

漫天飛舞的沙塵迷眼睛,女眷們護著懷裏的孩子,捂著他們的雙眼,今日無風,這沙塵好半天才散去。

皇太極負手遙望,一轉身,見多爾袞騎馬帶著侍衛在周圍巡視,便命人把弟弟叫到跟前。

他回眸看了眼玉兒,大玉兒便慢慢走過來跟在他身旁,待多爾袞到了跟前,又一次向他道謝。

多爾袞始終低垂眼眸,沒敢多看一眼,不久大玉兒便離了,皇太極單獨問他:“腳還腫的厲害嗎?你該歇著,巡防的事,交給他們便是了。”

“臣沒事。”多爾袞應道,“今日都來搶頭名,看熱鬧的也不少,臣擔心巡防有疏漏。”

“你一貫謹慎。”皇太極道,“正白旗麾下,可有人出賽?”

“似乎有,臣沒留意。”多爾袞道。

“若是你的人贏了,我再拿出體己來,一並犒賞你的將士。”皇太極道,“畢竟,他們為你爭氣了。”

遠處煙塵滾滾,還能聽得見馬蹄聲,多爾袞心中發笑,他若能上場,這裏哪有他的對手,但他不後悔。

他們說話,大玉兒盯著看,齊齊格也盯著看,姐妹倆不經意地目光相交,很多話不必說,彼此眼睛裏都有。

而齊齊格眼中的玉兒,早已不是從前的模樣,她心裏莫名地多出幾分不安,是怕大玉兒會幫著皇太極一道算計他們,也是遺憾自己和玉兒的姐妹情,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?

此時,小阿哲從玉兒身邊,跑到齊齊格膝下,指著繈褓裏的嬰兒,奶聲奶氣地學著:“妹妹,妹妹……”

孩子的童真,一時解了大人們的尷尬,方才大玉兒和齊齊格,竟然彼此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回目光才好。

那邊廂,多爾袞已經退下,繼續帶人到周圍巡防,他的親信侍衛半途中跟來,引馬在他身邊,輕聲道:“貝勒爺,據說昨天玉福晉的馬,被拖走驗屍,大汗似乎懷疑有人對馬下毒。”

“結果呢?”多爾袞問。

“還沒能打聽到,但是昨晚大汗是宿在玉福晉的帳子裏,估摸著關於此事,和玉福晉已經有了默契,今日無人提起,恐怕是要不了了之。”

“能讓他不了了之的人……”多爾袞何等聰明,“也就那幾個人,而豪格這個蠢貨,昨天曾經過,必定是他了。”

“看來,大阿哥已經開始要對後宮動手,要鞏固自己皇長子的地位。”

“皇長子?”多爾袞冷笑,“自古以來,有幾個皇長子是有好下場的。”

第160 為玉兒出口氣

想到豪格對玉兒的用心險惡,多爾袞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,他手中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,要殺豪格何其容易,偏偏他不能。

一則軍事所需,豪格再如何蠢,善於打仗的確不假;二則眼下皇太極恐怕已經弄清楚了昨天發生了什麽,豪格若有所閃失,皇太極那般多疑之人,指不定就往多爾袞身上懷疑。

他承認,因為玉兒,讓他做許多事投鼠忌器施展不得,可他不後悔,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,東莪的親娘因為幾分神似大玉兒,才讓他動了心,更動了情。

多爾袞對不起那個女人,就算沒有皇太極的突然調令,他也根本不敢把她帶回家。

看見孩子的那一刻,他內心是惶恐的,可當聽說孩子的母親已經難產離世,他竟然松了口氣,更毫不猶豫地將東莪接回家中。

“貝勒爺。”親信將多爾袞的神思打斷,輕聲道,“是不是要多加人手盯著豪格?豪格的動作越來越大,他做事欠考慮,指不定哪一天容不得大汗,連親生父親都敢殺。”

多爾袞道:“這些日子皇太極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他,我們就別插手,不必要惹人懷疑。再有,待宮裏那位囊囊福晉分娩,生男生女有了結果,我自然會吩咐你們該怎麽做。”

他騎在馬上,回望了一眼大帳底下,看見了大玉兒端坐一側的身影。

也許終此一生,對玉兒的感情都不會有回報,可他不在乎,從發現自己對玉兒念念不忘起,就沒想過要她的任何回應,只要她過的好。

皇太極身邊,大玉兒仿若無事地與姐姐和姑姑說笑,與孩子們嬉鬧,昨天她從馬上摔下來的事,雖然漸漸有人知道,也只當是大玉兒自己不小心。

這兩年玉福晉一貫風風火火的,眾人都不會覺得奇怪,比起這些來,女眷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是,那個鬧得離家出走的大玉兒,竟然和她的姐姐和好了。

此刻,等不及賽馬的人回來,娜木鐘坐不住了。她臉色煞白氣息微弱,瞧著十分可憐,竇土門福晉匆匆來向哲哲稟告,哲哲親自來關心,親自將娜木鐘送回營帳。

大夫來了兩個,說側福晉脈象並無異兆,僅僅是害喜,除了靜養熬過去,沒有別的法子。

哲哲看娜木鐘的氣色,實在是不好,眼窩都陷下去了,早已不是初來時美麗的容顏,她知道這是裝不出來的,女人家懷胎生子終究是辛苦。

“好好歇著吧,怪我不好,非把你帶出來,我想著你在家該多悶呢,出來散散也是好的。”哲哲自責道,“明後兩天你都別出來了,在帳子裏養著,我時時來看你。”

“多謝大福晉。”娜木鐘面上順從,心裏已是恨毒了,待哲哲一離去,便是兇相畢露,咬牙切齒地詛咒,“這個女人不得好死。”

麗莘在一旁說;“主子,會不會是那些安胎藥您沒吃,倘或吃了會好些呢?”

“閉嘴!”麗莘大怒,“吃了那些藥,我怕是連命都沒了。”

娜木鐘離開後不久,賽馬的大部隊回來了,女眷們伸長脖子看,都盼望自己的男人能奪得第一名。

多鐸策馬而來,先頭皇太極親手插在目的地的旗幟,此刻正在他的手裏,他傲然向皇太極和眾人展示,十五福晉歡喜地直拍巴掌,連齊齊格也很欣慰。

皇太極賞賜了鑲白旗多加三成軍餉,又賜給多鐸一把匕首,叫多鐸十分威風,被恭維的人團團圍住,年少的侄兒們,爭著要看看那把寶刀。

“是誰第二名?”皇太極問自己的人。

“是大阿哥。”侍衛應道。

皇太極微微皺眉,舉目在人群中搜尋,卻不見長子的身影。

之後是一些馬術表演,大玉兒帶著孩子們,吃著果子欣賞驚心動魄的表演,丫頭們看見激烈的表演,歡喜得哇哇大叫,好不熱鬧。

見有人站在馬鞍上,玉兒想起皇太極告訴她,昨天多爾袞是怎麽來撲救的她,想到因為種種原因,幾次死裏逃生,都沒能好好地感謝多爾袞,她到底過意不去。

大玉兒不自覺地在人群中尋找多爾袞的身影,沒能見著,於是坐到齊齊格身邊:“你替我謝謝多爾袞,告訴他,我很感激。”

齊齊格嗔笑:“怎麽啦,剛才不是謝過了?”

大玉兒說:“我覺著沒啥誠意呢,那可是救命之恩。”

齊齊格笑道:“那你就好好回報我,你回報我,就是回報我家多爾袞了唄。”

“那你要我做什麽?”大玉兒笑瞇瞇地,“什麽都行,只要你高興。”

齊齊格眼珠子一轉,使壞道:“給我當閨女吧,東莪就有姐姐了。”

大玉兒斜眼看她:“成啊,我讓大汗來喊你岳母要不要?”

皇太極聽見笑聲,看見玉兒正和齊齊格說笑,那樣親昵,就算是在他看來,這姐妹倆也不像是有任何嫌隙和芥蒂,旁人怕是根本想不到已經發生過那麽多的事。

他緩緩收回目光,皇太極知道,如今玉兒所能承受和擔當的,早已超乎他所期待的。

而此刻,三匹馬並行,馬上的人竟然疊起三層羅漢,穩穩地從眾人眼前奔馳而過。

所有人都拍巴掌叫好,皇太極亦是命人打賞,心情正好時,見尼滿急匆匆而來,他的眉頭頓時擰在一起。

“怎麽了?”皇太極有不好的預感。

“大汗,大阿哥殺了他的馬。”尼滿神情凝重,“營地後面到處都是血。”

皇太極失望地閉上了眼睛,霍然起身,女眷和貝勒大臣們,俱是一楞,互相拉扯著也站起來,只見大汗滿身怒氣,帶著人離開了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出什麽事了?”

人們互相議論著,濟爾哈朗和代善跟了過去,也只有他們有資格去詢問大汗。

哲哲把阿黛派去了,又見玉兒緊張,把她叫到身邊,玉兒倒是乖巧:“姑姑我知道,我不走開。”

很快就有消息傳來,是大阿哥不服輸贏,怒殺了他的坐騎,好好的一匹高頭大馬,在八旗子弟眼中最為珍貴的寶物之一,就這麽死在了他的手裏。

多鐸和十二貝勒阿濟格坐在一起,互相看了眼,恨不能笑出聲來,豪格真是昏了頭。

從努爾哈赤起就有嚴格的軍紀,就算大軍彈盡糧絕到了最後,也絕不能殺馬果腹,更不要說因為一點點脾氣,就虐殺戰馬。豪格這是不怕死,自以為是大汗的兒子,皇太極就會放過他不成。

“大福晉,您看,要不要中斷馬術表演。”底下的人,前來詢問。

“繼續表演,這是大汗犒賞慰勞大家的。”哲哲從容地說,“讓他們繼續。”

她走上前,大方含笑:“都坐下吧,正看得起興,你們難道是舍不得賞錢?”

眾人哈哈一笑,紛紛回到原座,齊齊格見多爾袞回來了,心口一松,迎了過去,接他坐到多鐸的身邊。

多鐸給哥哥端茶,笑道:“豪格作死呢。”

多爾袞冷然:“那也是他的事,你不要露在臉上。”

多鐸笑道:“現在大家都一副嘴臉,皇太極就算看到我笑,也怕是敢怒不敢言,誰叫他自己生的窩囊廢。”

多爾袞瞪著他,阿濟格勸道:“我們兄弟,可別為了那種人生氣,看笑話便是了。”

馬場上表演繼續,人們很快又激動起來,過了很久,皇太極才帶著濟爾哈朗和代善回來,與眾人一起看了最後的大軸表演。

表演結束,濟爾哈朗命眾人留下,說起了豪格虐殺戰馬一事,豪格竟是被架來,當眾挨了二十軍棍,胳膊粗的棍子,實打實地掄在他的身上,豪格一聲不吭。

皇太極冷漠地看著這一切,打完了,他帶著哲哲離去。

濟爾哈朗繼續宣布,豪格被罰俸一年,降為貝子。

“豁……”多鐸低聲道,“皇太極這一次,夠狠啊。”

多爾袞回眸看著皇太極離去的身影,他能不能認為,皇太極這麽做,有一半,是為了玉兒出口氣?

第161 一個兩個都懷上了

豪格挨了軍棍後,還不得不到大帳謝恩,皇太極怒而扇了他一巴掌,把兒子踹翻在地,豪格痛哭流涕,連連磕頭請求父親饒恕。

玉兒一筆賬,殺馬一筆賬,皇太極氣得說不出話,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,是他的臂膀,他還能怎麽樣。

“畜生!畜生!”皇太極大怒,揪著豪格的衣襟,“我該拿你怎麽辦?”

外頭的人,不知皇太極父子此刻是什麽光景,但方才那二十軍棍,看得人心驚膽戰,幾個孩子沒來得及被帶走,看見大哥這樣挨打,都嚇壞了。

海蘭珠的帳子裏,她剛哄好了阿圖,給小閨女洗臉擦香膏,阿圖嗲嗲地說:“和姨媽一樣香噴噴的。”

大玉兒在一旁笑問:“額娘給你擦的時候,你怎麽不說和額娘一樣香噴噴的?”

阿圖認真地回答:“因為姨媽的香。”

雅圖拉著阿哲走來,仰著腦袋說:“額娘,我們想去嬸嬸那兒看小兔子。”

便是此刻,尼滿來到了海蘭珠的帳篷,見玉福晉也在這裏,不免有些尷尬,低著頭說:“蘭福晉,大汗請您過去。”

大玉兒很自然地拉起孩子們的手:“額娘帶你們去看兔子。”

海蘭珠手裏還端著香膏的盒子,沒來得及阻攔,妹妹就帶著孩子們離開了。

尼滿松了口氣:“蘭福晉,您請吧。”

海蘭珠問:“大汗可還好?”

尼滿搖頭,嘆道:“實在氣得厲害,額頭上的筋都暴起來,奴才很擔心啊。”

聽得這話,海蘭珠不再遲疑,腳步匆匆地趕到大帳,皇太極正靠在榻上,一手壓著額頭。

“頭疼了嗎?”海蘭珠坐到他身邊,將他的手挪開,微涼而柔軟的手覆蓋在頭上,皇太極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
“頭疼的厲害,給我揉揉。”皇太極道。

“讓大夫來瞧瞧如何?”海蘭珠抽開靠墊,盤腿坐在皇太極的身後,讓他枕在自己的懷裏,而後輕柔地拿捏著,溫和地說,“喝一碗藥,能松快些。”

皇太極擺手:“不必吃藥我自己知道。”

他們沒再說話,在海蘭珠恰到好處的揉捏下,皇太極發脹的腦袋漸漸松弛,可眼前始終揮不去滿地鮮血,和倒在血泊中抽搐的戰馬。

他知道,豪格沒指望了,他知道終有一天,豪格會把殺馬的刀沖向他,所以,他必須在那之前,先殺了自己的兒子。

海蘭珠感受到懷裏的人忽然又緊繃起來,她低下頭,親吻丈夫的額頭,溫柔地說:“別難過,大汗,別難為自己……”

皇太極摸索著,摸到了海蘭珠的手,緊緊握在掌心。

這一邊,大玉兒帶著孩子們,在齊齊格的帳篷後面看小兔子,這是多爾袞昨天給東莪抓來的,把雅圖她們羨慕壞了。

奶娘抱著東莪和小姐姐們一起玩,東莪抓著兔子的耳尖,就要往嘴裏塞,嚇得雅圖她們直嚷嚷,跑來告狀,說妹妹咬小兔子。

可大玉兒正出神,沒能聽見孩子們的話,齊齊格笑著哄她們,轉身來推了推玉兒:“怎麽了?”

“什麽怎麽了?”大玉兒醒過神,茫然地問。

“有心事啊?”齊齊格朝皇太極的大帳看過去,“海蘭珠姐姐在大汗身邊?”

“這世上,就數你最聰明,你就不能把聰明放在心裏,何必說出來?”大玉兒不高興,轉身走到開闊的地方,席地而坐。

齊齊格叮囑眾人看顧好小格格們,便跟著大玉兒來,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,隨手揪一把草,在手中把玩。

這樣靜靜地坐了許久,誰也沒說話,孩子們的笑聲傳來,大玉兒的心漸漸平靜了。

“我是不是特別傻呀?”玉兒問。

“不傻,我從前還不大理解你,現在全明白了。”齊齊格說,“玉兒,其實你比我強多了。”

大玉兒嘿嘿一笑,把腦袋靠在齊齊格的肩膀上:“下輩子,咱們做真正的親姐妹吧。”

齊齊格壞笑:“然後嫁同一個男人?”

大玉兒伸手撓她癢癢,兩人在草地上滾做一團,身後突然傳來雅圖的喊叫:“額娘,兔子跑了……”

孩子們大呼小叫,急得不行,兩人趕緊回來哄小祖宗。阿哲哭了,東莪聽見哭聲,自己也跟著哭,小的哭,大的追著兔子到處亂竄,大玉兒真真沒工夫來多愁善感。

那天晚上,篝火晚宴照舊,皇太極如常出現在眾人眼前,自然豪格不在列,他不僅挨了軍棍,還被降為貝子,這會兒已經收拾鋪蓋回盛京。

大阿哥的新福晉堪堪十幾歲,十分懼怕丈夫,不願跟隨他回去,哲哲可憐侄女,便將她留下,只有幾位側福晉跟著走了。

當天夜裏,豪格在家中喝得爛醉如泥,他身上有棍傷,越發暴虐,竟是將幾個妾室聚在一起,用鞭子抽打她們,聽著她們的哭喊聲,以此作樂。

自然這些動靜,很快就會傳到皇太極耳朵裏,皇太極對長子,再無任何指望。

可放眼膝下,葉布舒和碩塞,不聰明不勤奮,甚至不如豪格小的時候,接下來打朝鮮打明朝,他們都來不及長大,將來天下大定,現成的江山,他們又有什麽資格繼承。

這麽多年,皇太極第一次為自己的子嗣感到擔憂,那日他便對海蘭珠說,之後的日子,他會寵幸幾位庶福晉,希望在自己還年輕的時候,可以再添一些子嗣,希望海蘭珠不要誤會,不要傷心。

傷心不至於,可海蘭珠怎麽會不難過,她多希望自己的身體是好的,多希望她也能為皇太極誕育子嗣,但老天已經給了她太多,她不能再奢求。

那日的晚宴上,大玉兒看見姐姐時不時地看向皇太極,眼角帶著淡淡的傷感。

數日後,他們返回盛京,沒過多久,皇太極就開始頻繁地寵幸幾位庶福晉。

看著那些平日裏屈居在別處,幾乎和皇太極說不上話的女人們在鳳凰樓裏進進出出,大玉兒忽然就明白,那日姐姐臉上的神情,從何而來。

轉眼,北風呼嘯,十一月末,是皇太極的生辰,去年熱鬧過了,今年他不願再慶賀,反而要帶著人,到各處去巡查,防止雪後災害。

但恰好是他生辰這日,庶福晉納喇氏被查出有了身孕,哲哲命人給皇太極傳喜訊,為納喇氏特別準備了屋子,好吃好喝地養著,哲哲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,皇太極現在要什麽。

最可惜的是,大玉兒始終沒能讓她如願。

這日,哲哲去看望納喇氏歸來,正好見大玉兒穿著單襖從海蘭珠的屋子裏跑出來,她不禁怒道:“這麽冷的天,你就不怕凍出病來,自己的身體,做什麽不愛惜?”

大玉兒楞住,哲哲更生氣:“你站在這裏做什麽?還不快回屋子去?”

海蘭珠在側宮裏聽得動靜,寶清跑回來告訴她,玉福晉挨了罵,大福晉氣不順,叫她別出去。

“可是……”海蘭珠在窗口張望,見姑姑回清寧宮後,便悄悄來了大玉兒的側宮。

大玉兒正坐在炕頭生悶氣,嘴巴撅的老高,見到姐姐,更加委屈。

“別生氣。”海蘭珠笑瞇瞇的,“你看,我叫你聽話,披了風衣再出門,你偏不聽。”

大玉兒賴在姐姐身上,懶洋洋的,海蘭珠說:“不是要趕著去書房嗎,快換衣裳,別叫範先生等你,人家好不容易回來了。”

範文程原定是夏日歸來,誰知一拖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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